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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文欣赏——黄庭坚与泸州
发布时间:2019-01-22 09:14

黄庭坚与泸州

墨雨

 

患难知己聚泸州

北宋绍圣五年(公元1098年)五月,一叶扁舟载着53岁的黄庭坚,停靠在泸州城下的长江码头。

黄庭坚此次是路过泸州,他的目的地是戎州。作为朝廷的秘书丞兼国史编修官,他本应身居朝堂,用煌煌才华、耿耿忠心忠实记载皇帝谈话、秉书史实、著书立说的,然而剧烈的党争、残酷的文字狱让他的抱负成空。北宋围绕着王安石变法,革新派和保守派的斗争逐渐蜕化成新旧两党的争权夺利,作为“苏门四学士”之首,黄庭坚的政治态度与苏轼相近,他关心国事,同情人民,虽站在旧党一边,却没有积极参加斗争,但仍卷进了斗争旋涡。1094年以章惇、蔡卞为首的新党集团把持朝政,他们打着王安石的旗号,却残酷地排除异己,借口黄庭坚修《神宗实录》“诬毁先帝”、“修史不实”,将黄庭坚贬为涪州别驾、黔州安置。

贬谪日子异常艰苦,“万里黔中一漏天,屋居终日似乘船……鬼门关外蜀江前……”,但黄庭坚不抱怨,不哀戚,不放弃希望,不随波流俗,“仕不遇而不怒,人不知而独乐”,安贫乐贱,泰然自处。他栽桑种菜,诵书写字,沉醉于艺术世界里,乐做一名“黔州老农”,“莫笑老翁犹气岸,君看,几人黄菊上华颠?戏马台南追两谢,风流犹拍古人肩”。这样的日子过了4年,孰料平地又起风波,黄庭坚的姨表兄张向被朝廷委任为夔州路常平,因夔州与黔州相距不远,他害怕受到黄庭坚牵连,主动上奏请求把黄庭坚迁走,以“回避亲嫌”。此时的新党权贵们正愁找不到理由置黄庭坚于死地,张向恰好送上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,于是一道圣旨将黄庭坚迁谪到更加荒凉的戎州,黄庭坚再次成为新旧党争的牺牲品。

贬谪期间是没有俸禄的,他之前为官清廉,也没攒下收入,只能全靠朋友们接济度日,时任泸州安抚史的王献可是他贬谪时的“最为知己者”,黄庭坚还在黔州时,王献可主动写信给他,还派人多次前往黔州看望,给黄庭坚送钱送粮,待之甚厚。得知黄庭坚要路过泸州,王献可早早写信给他,叫他务必前往泸帅府居住修养,但黄庭坚担心自己的戴罪之身给王献可带来不好影响,回信婉言谢绝。

黄庭坚于三月从黔州出发,孤身一人沿乌江而下,过涪州,再沿长江溯流而上,一片风帆,千层碧波,看不尽近山叠翠、远水澄清,五月才到达泸州码头。好一个泸州,真不愧是五商名都,装卸货物的木船、竹筏将码头堵满,檣橹如林,风帆如云,泸酒、盐巴、布帛、茶叶、百货、药材、红糖、兽皮……应有尽有;操着不同口音的巨商富贾、挑夫船工,兜售特产的小贩,走马灯一般来来往往;茶铺里笙歌丝弦,酒馆里猜拳行令,一溜客栈都挂出了“客满”的招牌。码头就已繁华如此,那码头上面的泸州城又该是何等光景呢?

泊船靠岸后,黄庭坚委临时决定托船家去泸帅府面见王献可,自己则在船上等待消息。

五月的泸州已很炎热,太阳如火球高悬,尽管江上凉风习习,但狭窄的船舱内依旧闷热,黄庭坚坐卧不宁,索性研墨挥毫给友人写信,可一封信还未写完,就听外面人嘶马喧,船家激动的喊声传来:“黄老爷,王老爷亲自来接您了。”黄庭坚忙搁笔出舱,之前他和王献可虽书信频繁、神交以久,但二人从未谋面,而今四目相对,心有灵犀,他一眼就从一大堆峨冠博带、锦衣华服里认出了王献可。王献可的目光也热切地倾注在黄庭坚身上,和他想象的完全一样,一袭临风而舞的道袍将黄庭坚清瘦的身子衬托成一棵修竹,宛若他瘦硬奇拗的诗风;疏朗的眉眼,清矍的脸庞,淡泊的气度,既清峭又老健,既旷达又淡定,艰苦的贬谪生活并未将他击倒,一如当年苏轼称赞的那样,“超逸绝尘,独立万物之表;驭风骑气,以与造物者游”。王献可敬佩地大步向前,“一笑握手”。

在王献可的一再坚持下,黄庭坚恭敬不如从命,便随王献可去泸帅府居住。

泸酒一杯慰羁旅

王献可把接风洗尘的宴会摆在泸州最豪华的南定楼。沐浴更衣后的黄庭坚一扫旅途劳顿,王献可也换上一袭道袍,两人衣袂飘飘,携手登楼,但见雕檐映日,画栋飞云,碧栏干低接轩窗,翡翠帘高悬户牖,说不出的富丽堂皇。抬望眼,云山泼黛,二江翻雪,百舸争流,一派热闹喧哗。黄庭坚忍不住发出赞叹:“美哉,泸州!”

酒宴热烈、隆重、欢愉,金樽里斟满泸州美酒,玉盘里盛上珍贵黄鲈,泸州的官员士绅、名流士子丝毫不把黄庭坚看成是有罪之人,他们把黄庭坚当作良师益友,发自内心地尊崇、景仰、爱戴,尤让黄庭坚感动的是,体贴的王献可特意吩咐给他泡了一壶浓浓的泸州二月茶,允许他以茶代酒。

黄庭坚戒酒众所周之,他少年丧父,青年时期两次丧妻,40岁那年才由侍妾生下唯一的儿子黄相,所以作《发愿文》戒酒,已坚持了十多年。可戒酒并未让黄庭坚得到快乐和解脱,因为他的内心是喜欢酒的,他的2000多首诗作中提到“酒”的诗就有400余首,活脱脱就是一位酒仙。加之北宋时局动荡腐败,他胸中压抑着的豪壮情怀、对亲友的思念,种种苦闷都只能借酒抒发,“诗酒一年谈笑隔,江山千里梦魂通”,酒已成了他的精神寄托,官场沉浮中,他最渴望的不过就是“时时能举杯,弹镊送飞鸿”了。当踏上泸州这片土地,黄庭坚就打定主意将戒酒令抛诸脑后。

“佳酿飘香自蜀南,且邀明月醉花间,三杯未尽兴尤酣……”黄庭坚最尊崇的师长、挚友苏轼在《浣溪沙·夜饮》里抒发了对泸州美酒的迷恋,早就在他心里激起了深深的倾慕和向往。当船进入泸州境内,只见大大小小的酿酒作坊如雨后春笋林立于集镇、村野,户户飘香,蔚为壮观;进了泸州城,满街酒楼、酒肆、酒店让他恍若回到繁华京城,酒坊里飘来的阵阵酒香勾起了隐匿于心的酒虫,他只想开怀畅饮,沉醉不知归路。于是黄庭坚微微一笑,对王献可说:“二月茶,我要品;泸州酒,我也要喝,最好把寡淡的荔枝春换成泸州大酒。”黄庭坚说的大酒即蒸馏酒,宋时的泸州酿酒业已高度发达,出现了大酒和小酒之分,小酒即春秋以来用酒米、水果自然发酵而成的发酵酒,大酒则是用泸州产的高粱经施曲蒸酿、储存醇化的蒸馏酒,其原料选用、工艺操作、发酵方式与今日的浓香型曲酒非常接近,大酒的酒精度数更高,色、香、味均超过小酒。黄庭坚清楚地记得当年苏轼喝的蜀南佳酿就是泸州大酒,因是友人千里捎带,数量有限,让爱酒的苏轼意犹未尽,那时黄庭坚就暗下决心,若有朝一日到泸州,定要为苏轼多捎带一些泸州大酒让他喝个痛快,然而当他到了泸州时,苏轼却已被贬谪到与世隔绝的海南岛,别说捎带酒了,就连鸿雁传书都不可能。黄庭坚心里默念着苏轼,感伤不已。

黄庭坚的心思王献可自然不知,他一听黄庭坚要打破酒戒,且点名要喝大酒,早已喜出望外,还有什么比酒逢知己更酣畅淋漓的呢?他双手击掌哈哈大笑:“好,换大酒,换大酒。”

一杯香浓的泸州大酒呈上,黄庭坚不愧为酒中君子,他举杯在手,一看二闻三酌,闭目细品后由衷赞道:“果真是人间佳酿,观之温润如玉,口舌生津;闻之浓香四溢,恍若老友重逢;小酌一口,甘冽柔美,宛若佳人幽会;漫过舌尖,顺流而下,肠胃顿如暖阳普照,真个性情丈夫也;饮后余味无穷,宛若窈窕淑女,寤寐思服,辗转反侧。”话音刚落,即博得满堂华彩。

北宋因为开国皇帝赵匡胤杯酒释兵权,官场定下了文恬武嬉的享乐调子,宴饮成风。相对于唐代的豪饮,宋代的宴饮多了几分雅致,更讲究酒具的精美、酒令的风雅。黄庭坚是一代文豪,他提议用当时正流行的箕子令,取珠花一支,拈花行令,一桌人文文雅雅地饮起酒来。酒令行进时,一旁的官妓弹起琵琶,敲起红牙象板,用曼歌“杨柳岸晓风残月”助兴。座中宾客或因拘谨于黄庭坚的名气,或因歌舞扰了心神,不时有行错酒令者,此时不仅要领酒一杯,还要赋诗唱曲或讲笑话,笑话既要文雅,又要令人捧腹,不然还要罚酒。欢声笑语中,酒宴渐次进入高潮,真是浩歌一曲酒千钟,一曲新词一杯酒,酒凸觥心泛滟光,拟把疏狂图一醉。

此时,年方二八、美貌过人的官妓盼盼放下琵琶款款来到黄庭坚面前,深深道福,轻启朱唇:“启禀黄老爷,奴婢斗胆请赏词一阙,未知可否?”宋朝官妓常常出入官场应酬,常有人因文人雅士为之填词一阙而身价倍增的,盼盼一言既出,心里却忐忑不安,生怕黄庭坚拒绝,毕竟萍水相逢,自己是否沦为笑柄全系于黄庭坚一念之间了。盼盼的担忧黄庭坚看在眼里,他心里涌起深深的苦涩和同情,想想自己在新党权贵们眼里的地位,顿觉同是天涯沦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识。黄庭坚微微颔首略一思索,笔走龙蛇地写下了一首《蓦山溪》赠给盼盼:“朝来春去,陡觉春衫便。官柳艳明眉、戏秋千,谁家倩盼?烟滋露洒,草色媚横塘,平沙软。雕转。行乐闻弦管。  追思年少,曾约寻芳伴。一醉几缠头,过扬州朱帘尽卷。而今老矣。花似雾中看。欢喜浅。天涯远。信马归来晚。”盼盼捧词在手,激动万分,她向黄庭坚道谢后退到一边,转竹拨弦,轻拢慢捻,片刻便将新词谱上曲调,然后她轻摇罗袖,把弦儿放低,放开喉音唱起来。渐渐地,座中人都听呆了。

黄庭坚也在用心听着,心里莫名地感伤起来,眼角渐渐湿润,曾经的青春年少、曾经的美好回忆都袭上心头。遥想当年燕草如碧丝,秦桑低绿枝,五陵年少争缠头,一曲红绡不知数,钢头银篦击节碎,血色罗裙翻酒污;猜枚的打鼓的催花的,歌的歌,唱的唱,舞的舞,道不尽少年光景,说不完醉乡日月。叹只叹韶光易逝,落花无返树之期,逝水绝归源之路,而今垂垂老矣,却是天涯阻隔,归来是几时?

盼盼的歌声打开了黄庭坚的心扉,泸州美酒撩开了黄庭坚的情怀,他诗兴勃发,又饱醮浓情地写下了一首《转调·丑奴儿》:“得意许多时。长醉赏、月影花枝。暴风狂雨年年有,金笼锁定,莺雏燕友,不被鸡欺。  红旆转速迤。悔无计、千里追随。再来应绾泸南印,而今目下,恓惶怎向,日永春迟。”

酒宴变成了文化交流的盛宴,觥筹交错、歌舞声中,不断有人上前向黄庭坚讨教、邀请黄庭坚到家中作客、或索词索字,不一而足,一直持续到黄庭坚大醉而告终。

放浪泸州山水间

明人曹学俭说黄庭坚在巴蜀“放浪山水间,不知有迁谪困穷之意”,这是因为黄庭坚幸运地来到了崇尚文化追求自由的巴蜀大地,不管黔州、泸州、戎州,当地官员和人民都对他礼遇有加,他才得以广交朋友,遍游名胜,修身养性,文学造诣得到极大提升。

黄庭坚到泸州次日,即在王献可等人陪同下踏上了“放浪山水”之旅。第一站是位于城南、雄踞长江边的使君岩,使君岩深三丈,一泓清泉从岩左涌出,泉水叮咚宛若仙子抚琴,岩下大江奔涌,是文人雅士观潮听泉、烹茶煮酒、高歌赋诗的绝佳场所,南宋诗人陆游至此曾写下“云间刁斗过边州,沙际丘亭舣客舟。涨水方忧三峡险,短筇犹作两岩游……”的诗句。那日,黄庭坚与王献可坐在琴台上,品着用甘甜泉水冲泡的二月茶,听着泉水泠泠绕台而过,黄庭坚沉醉在美妙的意境中。使君岩下面,长江滚滚东逝,一泄千里;江岸乱石穿空,惊涛拍岸,简直和苏轼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里描写的一模一样。几乎没有任何过渡,黄庭坚又想到了苏轼,苏轼作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时恰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,可之后更是一贬再贬,最后年逾花甲的苏轼竟被一叶孤舟放逐到了海南岛的儋州,在宋朝,这是仅次于满门抄斩的处罚了,亲友万里阻隔,音书断绝,孤身放逐的苏轼,身边有没有像王献可这样的知己在抚慰孤寂心灵?他和他又何时才能相见?想到这里黄庭坚的心几乎碎了,那绕台而过的泠泠清泉渐渐变成了苏轼的异乡悲吟,那滚滚东逝的大江也变成了苏轼的仰天长啸……离开使君岩时,黄庭坚本想留下点什么,哪怕片言只语也好,可他突然才思枯竭,昔日挥洒自如的狼毫变成了沉重的大棒,提不起,挥不动,他歉疚地对王献可说:“我想起了子瞻……”王献可默默点头,他和黄庭坚一样尊崇苏轼,也和黄庭坚、苏轼一样被掌权的新党打入了旧党名册,政治上遭受着同样的迫害,黄庭坚的伤痛他懂。他紧握着黄庭坚的手,既是安慰他,也是安慰自己:“会过去的,会好起来的。”

然后他们去了木龙岩。木龙是指扎根岩壁的巨大古榕,众多的气生根盘结,宛若蛟龙戏水,相连成林,木龙岩因此得名。都说“单丝不成线,独树不成林”,可眼前的古榕却用不屈不挠的斗志和旺盛的生命力打破了这一传统,给人以无限的启迪、力量和智慧,黄庭坚大为振奋,当即挥毫泼墨为木龙岩题榜。

游完木龙岩,黄庭坚和王献可弃舟乘马直上宝山。宋时泸州三面环水,宝山高平耸阔,成为城西的天然屏障,宝山还是当年诸葛亮平定南中的驻兵之地。二人信马由缰,一路上古木参天,奇花异草塞道,飞鸟走兽云集。登上山顶纵目远眺,长江和沱江平静如带,烟柳画桥,风帘翠幕,美不胜收。黄庭坚的心胸为之开阔,万丈豪情顿生,饱醮浓墨地为宝山写下了“江山平远”四个恢弘大字。后人为纪念黄庭坚,特在山顶修建了江山平远堂。

沿宝山北麓下到山脚,在与沱江交界处有一凹形地带,远远望见古木幽篁里掩映着一座寺院,那是大云寺。访道礼佛是黄庭坚晚年的一项重要功课,他不顾劳累直奔大云寺而去,但见前殿后阁,森立巍峨,宝花座上,妆成庄严世界;惠日光中,现出欢喜慈悲;香烟缭绕,直透九霄;梵音隐隐,绕梁不绝。黄庭坚游览了一日,感觉身子有些乏了,就躺在一石床上小憩。七百九十三年后,他的第十七世孙——清光绪巡道黄云鹄来到泸州,将石床所在地辟为云谷洞,并为黄庭坚竖碑立像题咏:“似僧有发,似俗无尘。作梦中梦,兼身外身。”刻在他睡过的石床上供万人瞻仰。

黄庭坚在泸州停留了一个多月,期间他为泸州学子讲学不倦,尽管清贫,却从不收束修,传为美谈;他游山玩水作文题字,为泸州留下了珍贵的文化遗产,也留下了无数佳话。例如游览泸州佛教名山方山时,云雾缭绕,长江如龙,九十九峰巍峨壮丽,四十八寺深锁雨林,黄庭坚大为惊叹,题写了“沉波浩淼”四字。游览另一佛教名山玉蟾山时,山里那些状若蟾蜍的石头或蹲在路边颔首致礼,或站在高处默默注视,或隐入草丛犹抱琵琶半遮面,或三五成群舞之蹈之,千姿百态,栩栩如生,看得黄庭坚兴致盎然,登上金鳌峰俯瞰五百里大地,但见峰峦叠翠,田园密布,江河飘扬若带,诵经声随风而来,凡尘俗念顿然忘却。黄庭坚满怀豪情地写下了大大的“玉蟾”二字。泸州的水景也让黄庭坚着迷,他在泸县龙溪河岸题写了“溪山清远”四字、在合江团湾题写了“溪滨浮印”四字。

在泸州游历期间,泸州的山山水水、风土人情无不给黄庭坚带来灵感和激情,他文思泉涌,写下了《大像记》、《醉僧图诗》、《镜砚铭》、《魏郑公砥柱铭》、《宋砥柱铭》、《跋常山公括》等文章,就连王献可赠他一枚泸州纹石,他也要回赠一首《戏答王献可居士赠纹石》:“南极一星天九秋,自理光影落江流。是公至乐江中物,乞与衰翁似暗投。”真可谓处处翰墨,步步留香。

相见时难别亦难

宋元符四年(公元1101年)正月,黄庭坚第二次来到泸州。这次仍是路过,但心境却完全不同了。宋徽宗即位后的一道圣旨,被贬谪的所有旧党皆官复原职,黄庭坚、秦观甚至包括放逐海南岛的苏轼统统遇赦还乡,天涯阻隔了6年,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。黄庭坚满怀激动地写下了“子瞻堂堂,出於峨眉,司马班扬……东坡之酒,赤壁之笛,嬉笑怒骂,皆成文章……”等诗作唱和苏轼,无数次在心中构想着与苏轼重逢的场面。唯一让他遗憾的是患难知已王献可没能等到这一天,上次他告别王献可去到了戎州不久,就听到王献可罢官去泸、病逝途中的消息,他悲痛欲绝,写下了《祭王补之安抚文》一文表达了怀念。

从接到圣旨那一刻起,黄庭坚就归心似箭,但因长江涨水不能成行,一直等到冬天他才携家带口启程。沿江东下,不日即到达泸州,船还是停在泸州城下的长江码头,黄庭坚挥动手臂,依依道别这片深情的土地,这里曾经用博大的胸怀接纳过他疲惫的身躯,用甘甜的美酒抚慰过他孤寂的灵魂,用醇厚的民风平复过政治纷争带给他的创伤。他感激这片土地,感激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民,他带着对泸州美酒的美好回忆,带着对长江、沱江的深深眷恋,带着泸州人民真挚深沉的祝福,挥别了这座酒香氤氳的城市,渐行渐远,一直消失在水天相接的碧空尽头,消失在历史深处。

黄庭坚一生两次到过泸州,他把盏泼墨、吟哦行游的身影,至今仍留在泸州人民心中,留在历史的记忆深处,千秋铭刻,万古流芳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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